爱各种人美心善的大叔和老头

PART48 泓日

米克灰眸中的血色时隐时现,仿佛数十个日环食片段不经剪辑的错乱堆砌。面前所爱之人的巨大痛苦,就像钩子一样拉扯着他的心脏。这种痛苦,他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体验过,在那个月圆之夜,那座高塔上,他沉溺于杀戮无辜和见死不救两个缧绁之间不可自拔,是米克拼命支持着他,让他盯着自由之翼的图案,才没有被可怖的景象逼疯。

而面前的他,此刻也在自由意志和虚无幸福之间挣扎着。

米克

我真的很感谢你

为我做出的一切

我,最喜欢和你在一起

享受被你保护的感觉了

所以

就算不能活着回去

我也想要

和干干净净的你

并肩战斗

直到最后

这一次

换我来守护你。

他像振翅欲飞的鸟儿那样把双臂张开的角度拉到最大,胸脯紧紧地贴住米克,然后减小双臂之间的距离,用力搂住了米克。

一如米克曾给过他的拥抱。拥抱与被拥抱,是守护与被守护,是强大与娇弱,是抚慰与安心。这本来只是两人在安全又私密的环境下才会发生的亲昵,哲也却想在此刻,用这个他最享受的动作,让米克回忆起他究竟是谁。

米克的身子很壮实,哲也的臂长不够,为了维持拥抱的姿态,他只能用右手死死抓住左手的三根手指。但不论怀中的人抗拒的动作如何猛烈,他都没有动摇分毫。

“看着我的眼睛,米克。”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大吼大叫,而是改用了温柔的语调,“我保证,一切都会好的,都会过去的。埃尔文他们一定都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

怀中的米克反应愈加剧烈,哲也心里清楚,大概这剧烈并不源于他方才的话语,而是来自他身后蛊惑者的邪术。可是他没有回头。

“米克,别看它。这个小妖怪是赤那个混蛋带出来的,而抱着你的这个人,可是你亲自带出来的,孰强孰弱,肯定一目了然啊。”

米克的眼神真的收回了,然后直勾勾地投到了他的脸上,像一个丢失了玩具的迷茫小孩。

“没错,米克,就是这样,加油——”

米克的眼睛里似是突然恢复了些神采,颤抖着的脸庞逐渐向哲也贴近,哲也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之后的变故却不如哲也所料想,肩胛骨传来钻心的疼痛,像是被一根多刺的钢筋戳穿——哲也以前和他一起用餐时还真没有想过,米克的牙齿咬合力竟能同他的技艺一样惊人。

“没事,咬吧,应该能减轻你的痛苦吧……只要记得盯住我的眼睛,就一定——”

米克猛一转头,齿间带走了哲也身体的一部分,像是大牙狸从河边湿润的柳树上轻易扒下一大块湿软的皮。破损了的神经元们都在尖叫,争先恐后向大脑皮层传输遭受外界入侵的战报,肩部传来的血腥气更是刺激着他自卫的本能,甚至已经与人体失去联系的那块肌肤的泣语似乎都清晰可辨。

肉体上的疼痛几乎要让紧搭在一起的指尖分离,可是哲也咬牙忍住了。好不容易建构起的与米克目光的联结又消逝了,他必须找回来。吃痛地垂下头的过程仿佛是肩部经历的二次撕裂,好像有炼狱在那里熊熊地燃烧。他把头抵在米克的额头上,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米克……看着我,不要再溜了哦。我会慢慢把藏在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统统告诉你……”

米克嘴里冒出口水,牙齿仍然叼着那片肉,像是一只得到了母狼鼓励的狼崽,用好奇而危险的目光盯着他。

“米克,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好感的吗?我以前告诉你,是在高塔上,你让我紧紧地盯住你胸袋上自由之翼的图案,帮我赶走浮现在脑子里的恐怖幻象,容许我吐了你一身,还有狠狠咬了你一口——所以说出来混,早晚要还的,我刚才也让你狠狠咬了我一口,算是——”

不速而至的剧痛再次中断了他的话,这次的痛苦来自胸脯,

靠近心脏的位置。

哲也第一次感激这个世界的粗糙布料,竟然还附带了减轻咬伤的功效,以前老是抱怨穿着扎身,利威尔还嘲笑他皮肤娇嫩,可要是换作现代追求的透气轻薄的服饰,指不定又要掉块肉。尽管如此,哲也依旧怀疑胸口的牙印会像胎记一样伴随他的一生了。

可是哲也现在联想不到什么浪漫的定情印记之类的粉饰了。米克在拿含在他嘴里的混合物——人肉和覆盖在上面的一层衣物——磨牙。即便身上两处伤口的尖叫麻痹了其他部位的感官,哲也仍能感觉衣物的一层层纤维在米克的强烈攻势下正被逐步攻破,像是认真起来的大牙狸在对付一块结实的树皮。

“我接着说,米克……我第一次体验立体机动装置是托了你的福哦,还是极速上升这种最刺激的方式。那也是我第一次觉得,你抱住我的方式,很像我的父亲……”

磨牙的频率似乎减小了,好像大牙狸开始困倦。

“但第一次好感的发生还能往前推呢。被迫拿一个小男孩当救命稻草,骑在一只从没见过的疯狗上,这样的经历是不是也挺稀罕的呀?你在那上面第一次嗅了我的气味,那时我还不知道,原来这是你独有的见面礼呢。不过,我很喜欢,有点像风速狗撒娇的方式。”

磨牙的动作停止了,好像大牙狸困得睡着了。哲也犹豫着,是不是还能更进一步。他试探性地用手摸了摸米克的头,像是驯兽师在与一只出笼的金毛狮斗智斗勇。

金毛狮颤抖了一下,没有抗拒。哲也稍稍舒了口气。

“你鼻子抽动的样子真的挺萌的,不过你一直咬着我不放,我挺疼的,能不能——”

胸部传来布条被扯断的尖锐撕裂声,好像一只不断上浮的气球在某一瞬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而选择自我了结。剧痛感陡然加剧,就连肩部的创口也共鸣般地烧灼起来,好像无数马蜂聚集在伤患处蛰毒。不行,这块肉撕扯下来的后果比肩部还要严重十倍,不能让这种状况发生。源源不断的痛觉刺得他浑身肌肉颤抖,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回忆从前安抚狂躁的宝可梦的片段,用手轻轻抚摸着面前发狂的狮子的鬃毛。

“没事的,没事的……”

胸部的压力稍稍减缓,却并不消逝,狮子似乎是在犹豫,贪求猎物却不忍下手,由此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谢谢你,我接着讲了哦。之前我说,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偷猎者,这我没有撒谎,毕竟那个时候,我还处于没有能力去衡量巨人和人类生命价值的阶段。

可是,偷猎者这第一印象,也是我理性判断的结果。

实话说,我还是有点隐瞒的……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对你有好感了。我当时想的是,这么帅气的脸,去做偷猎这种勾当,实在太可惜了,我肯定会让他改邪归正的。

如果说一个人喜欢的外观是有遵循某种定势的话,那么,

和你长得越像的,我就越喜欢哦。”

他依旧顶着米可的额头,温柔地注视着米克的眼睛;那双灰眸里的血色一点点消散,最终被他叙述的回忆荡涤干净。可米克的目光仍在躲闪,好像一头远离狮群、已经被逼上了绝路的雄狮。

“米克,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十分钟,就见证过你最无助、最懦弱的一面。

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可是,我愿意接纳所有这些缺点,因为,

我喜欢组成你的一切。

并且,我相信,我们在一起所经历过的一切,不仅仅让我获益良多,

也让你更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阴暗面,

如果像我这样的胆小鬼都还没有放弃战斗,

你,米克,调查兵团实力最强的男人,

肯定不甘心就这么输了的吧?!”

金毛狮猛地松开嘴,血腥气冲入了两人的鼻腔。米克,你有闻过我血液的味道吗?哲也鼻子猛地一酸,可他的泪河早已因为肉体和心灵承受的剧痛而流泻殆尽。

“坚持住,米克,只差一点点了……你还记得前天晚上,我和你,还有纳姐,在厨房里写下的心愿吗?天哪,那简直像是上世纪的事情了。我们彼此发过誓,要自私地活下去的,不是吗?我从来没有上帝的力量,这个残酷的世界也剥夺了我曾妄想过的做上帝的心,可是,我只想要你,

能自由地活下去。

还有那个黎明,在团长室,你们五个人,巨人难题,多么精彩的回答。

不过别忘了,我决定留下来的附加条件:
    我们要一起,活到看到真相的那一天。

虽然我们去过地下室了,可是那离解开谜题、看到真相还远着呢,

现在就结束掉,

也算违约!”

似乎一点泪水都挤不出来了,被风吹干的眼角涩涩的,浑身的力气也早就在打斗时耗尽,体表被撕开的两个空穴更是雪上加霜。方才还能勉强用跪坐的方式撑直自己的上半身,现在不仅膝盖火辣辣地疼,就连支撑下去的力气也快没有了。

米克,我尽力了,真的……对不起……
    不,你还没尽全力……脑子里坚定的小声音鼓舞着他不瘫软成一坨泥巴,尽管他也知道这小声音并不属实,只是为了让他勉强维持清醒而刺激他……

还可以,

继续……

全身的细胞都在阵亡或在走向阵亡的不归路上,那些回忆都像是晶莹的碎片,从他脑子里破损的筛斗中漏了出去,怎么也抓不住。他动用全身力量阻隔痛苦对回忆的阻碍,一如雷斯地下室里路卡用全力的保护抵抗高温和落石的那一幕,勇敢而苟延残喘,并且勇敢。

“米克,在酒馆那天发生的事你还没有说清楚呢,为什么我第二天一醒来,会躺在你的床上?”

“米克,训练时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拖着没有回答呢,纳纳巴和埃尔文你到底选哪个?”

“米克,你还记得在雪山脚下的那个小木屋,把那个混,蛋的头,狠狠摁在地上的场景吗?”

“米克,你还记得——”

不行,疼痛已经遏制不住了。他控制不住地抽泣,不绝如缕的记忆被名为痛觉的大剪子狠狠剪断。眼皮重的要死,身子似乎再也没有办法平衡了,扣在一起的指尖全是汗,没有力量再聚在一起了。

他松开手,慢慢向后倒下,

不能闭眼,不能闭眼,

这一次,要有勇气看着死神……

 

意识恍惚之际,后腰被轻轻抱住。

“我都记得呢。”

 

他没想到自己干涸的眼角仍然能渗出几颗泪来,像是久旱后干裂的大地上露出头的几株嫩芽。他看到米克在对他笑,眼里泛着泪光,泪珠像是玻璃窗上的雨露,由小慢慢汇聚,而后越落越大、越落越快。哲也想用手帮他拂去,可是手重得已经抬不起来了。

“你醒了……”

“对不起,刚才的噩梦,做得太长了……”

哲也身后的耿鬼还在尝试故技重施,可那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影响。怀里虚弱的男孩已经接过保护者的担子很久了,而这本来该由他来承担。

现在他只想守护好他。

 

那个红衣混蛋在靠近。

“你是这个世界里第一个能摆脱mega耿鬼控制的人。你走吧。”赤用难以听出感情的语调说。

“开什么玩笑。”他平静地回答,“我怎么可能放下这个孩子不管。”

“上次见面,你只称他为下属。”

“那是上次。这次,你用什么亲密的词语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都可以。”

赤挑了挑眉。

“比如说,男朋友?”

“随你怎么说。”

“值得为他做到这个份上吗?你走不走,他都是个死。”

“我愿意陪他一起死。请你赶快滚开,不要忘了上次我把你那丑陋的脑袋摁在地板时说的话。”米克面露怒容,咄咄逼人。

他感到怀中的孩子在说什么,声音细若游丝。他把头探到他的嘴边。

血腥气更加浓了。我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呀,他自责地想着。可是,即便混杂了血腥气,哲也身上那股特有的清香,却依旧顽固地留存,宛若废墟上一片破碎的、沾了鲜血的花瓣。

“别傻了,米克,快点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个变态怎么可能会放人,只是想在最后挑拨离间罢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赤大概是个变态,可他不会说谎……走吧,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概率……”

“我不会走的。”

“走啊!要是你不走,我刚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不会走的。”他安静地重复。

“走啊!”他用尽全身气力举起胳膊,软绵绵地砸在米克沾了血斑的脸上,“纳纳巴,埃尔文,韩吉,利威尔,一定都还在等你回去……”

“是等‘我们’回去。”他认真地纠正,然后固执地重复,“我不会走的。”

赤沉默地一挥手,电流开始在皮卡丘的脸颊之间流动,眯起眼望过去,像是一个流动的发光的小太阳。

“求求你,米克,走吧,你是分队长,你应该最了解牺牲的意义了吧?!你不可以没有意义地死去……”

“我不会走的。”

他像是一方顽固的山谷,无论抛出什么,都得到相同的回音。

蓄电袋里的能量已经聚集完毕,在波导的世界里,小小的黄老鼠似乎变成了一轮在流动的泓日,像是梵高的《星空》里汹涌动荡的激流,迅速向他们席卷来。

“为什么?”他带着哭腔。

米克温柔地注视着他。抱着他的男人还在笑,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温暖,那么宠溺,那么

不想让人看他死去。

标致的胡髭下的嘴张开了,依旧是温醇的嗓音。同样是面对死亡,不再有初次见面时的恐惧与怯懦,而是抚慰人心的成熟与可靠,熨帖、温暖。

“听好了哦,我只说一遍。

留下来,

只是想要精确无误地告诉你,

我爱你,

绝不亚于你爱我。”

电流贴上来了,哲也此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好像他们处于一张名画中,挥动的画笔正向他们勾勒出黄色的波纹。泓日在旋转,在分裂,在肆意地舞蹈,不断把分裂下来的自己扔向四面八方,在一瞬息间重复了无数次的裂变和聚变。

米克抱着他轻轻转身,背对黄光,哲也看不到泓日了。在最后,还是有人愿意替他挡在死神面前,哪怕只能拖延不到一秒。他只能看到米克被电流笼罩着,像是沐浴在圣光中。哲也现在知道他们处在哪一张画中了,不是星空,而是圣母玛利亚,米克是圣母,他是他怀抱中的孩童。

米叔的波导还是暖和,像是泡在一泓包治百病的温泉里,哲也贪恋地感知着。只是,已经分不清,这温暖,是不是电流所带来的。反而没有想象中的痛觉了,全身麻酥酥的,像在洗一个热水澡。

泓日在米克的肩头升起。

白光。

一切归与平寂。




本章是情感线和剧情线的收束,含了大量回忆杀内容及作者的心血,如能给你带来一些感动 请不要吝啬红心和蓝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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