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各种人美心善的大叔和老头

PART51  胜者们

暖和。像是温腾腾的泉水流过他的肌肤,渗入每个毛孔,涓涓涌入他的心脏。被拥抱者整个前身几乎都扎实地黏在拥抱者身上相同的部位上,好像断裂的磁铁的两极。后背给一对臂膊圈住了,力道是熟稔的恰到好处,用心而又不显得刻意。还有,尽管没有实在的触觉,他却能笃定自己某片脸颊的上方正有一只敏锐的鼻子在用着大餐——

似曾相识的感觉。

所以他不想睁开眼。他知道是他,可他害怕这又是一次幻觉,或是灾难的前兆。他感觉自己已经用光了全部的能量;他害怕他马上又要战斗,却又贪恋这份温暖与安心。这种纠缠在一起的心情像是牙签一般挑着他执意要紧闭住的眼皮。

这时他听见了人声。不是米克的,甚至也不是纳纳巴、埃尔文、韩吉、利威尔,或是任何一位他熟悉的调查兵团战友的声音,而是逐渐增大的、尔后近乎要沸腾起来的声浪。种种狂喜的波导从四面八方压过来,霎时间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在欢呼声的浪潮里,哲也听见了“玛利亚巨壁”“夺回”“胜利”,还有难以穷举的赞美词和排山倒海的掌声——人民澎涌而出的的热情组成了一支从未有过的,献给凯旋的调查兵团的赞歌。

他实在忍不住了,这是现实,还是又一个幻想?他迫切地睁开眼想要起身,肩膀处传来的刺痛提醒着他经历过的一切的真实性,

以及,现在这一切的真实性。

“别乱动,你的肩膀还没好呢。”此时从哲也的角度看不到米克的双瞳,他却能从米叔温柔的语气里推断出那双灰眸里闪着的宠溺,“已经进到内地,不用再担心了,何况——”

他的声线在这时意外地温软,带着点经过风霜的沙哑与醇厚,

“你不是说过,最喜欢这个姿势了吗?”

“诶?”

心头浮现出的迟到的甜味像是个羞怯的女孩子走进了宴会厅,与在那里占座了良久的惊惧叔叔、愤怒阿姨、无助哥哥、绝望爷爷等一干亲戚擦肩而过,犹犹豫豫地站上了主席台的中央。

哲也把脸从米克的肩膀上抬起来,对准了米克微笑的脸庞。哲也想给米叔一个俏皮的微笑,一句亲昵的感谢,可微笑到了嘴角就开始塌下去了,话到了喉咙口就被什么堵住了。

“我们安全了吗?”最后哽咽出来的竟是这句。

米克有点吃惊,同时也可以理解,过去的这24小时所发生的一切,远超一个哪怕是再成熟的十四岁孩子所能承受的。他点点头,正绞尽脑汁去语库中搜索几句安慰人的话,怀里的男孩却猛然又把脸扑到了他的肩膀上。

然后,更出人意料的,哲也开始号啕大哭,哭腔不带一点预兆、也不经历过渡阶段,像一首胡乱编成的曲子,音调不经前奏便直接提到了最大级,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他们安全了,反复确认了这一点后,心中始终横亘在他与崩溃边缘间的大坝便在瞬间溃堤,之前枯干、而后又慢慢涨起来了的混满了种种情愫的咸咸的液体顺着泪腺一股脑儿地全部倾泻出,洒在米克的斗篷上、衣襟上、心坎上。

米克在轻拍他的背,在不停地安慰他,结束了,没事了,哲也也能感到在一片欢庆胜利的喜悦中他这一通发泄是多么不合拍,惹得围观的民众心上结个小疙瘩、甚至小声非议起来。他使劲眨了眨眼,想让自己的泪水刹一下车,想对米克说一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可是他哭得太利害了,浑身像筛子似的抖个不停,牙齿哆哆嗦嗦地打着战,一句清楚的话都说不利索,更别提停止哭泣了。敏锐的米克也感受到了周围群众异样的眼神,可他没有责怪怀中的孩子,任由他把积郁着的委屈和恐惧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看。他爱他,他也爱他,比起之前他为他所做的,这一点宽容实在算不得什么。

终于,他哭累了,在嘈杂声里,男孩安心地枕着米克的胸脯睡着了。

 

赤视角

“不要,求求你,不要,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铁尾。”

他没在乎魁奇思的哀求,皮卡丘像砍断挡在道路上的小树一样利落地让魁奇思新长好的、还散发着蒸汽的半截手臂产生位移。

魁奇思的哀嚎惹得赤愈发烦躁,他挥了挥手,耿鬼上前盯住了哀嚎者的眼睛。数秒后,这位断臂人总算安静了下来,眼神里的痛苦和恐惧也悉数化为了虚无的淡漠。

没关系,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解脱了。

赤撸起袖子,晃了晃装有蓝紫色液体的针剂,然后将其对准自己的胳膊。认真地执行计划的赤是无情的,赤大部分时候是无情的。

可面对哲也时,不,是面对他们时,为何不能保持住我的铁石心肠?

他一遍遍地问自己,像站在山顶上喊话,可是四周一片空寂,他只能拉着喉咙自己制造回音。

在迎战巨人化的魁奇思,皮卡丘用电Z打出最后一击时,为什么他要心软,错过歼灭除哲也外所有调查兵团士兵的最佳时机?

是因为愧疚吗?因为他们曾经处在同一条战线上过吗?

不,不是的,他早就清楚,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耿鬼的幻境里,为什么处在完全的优势地位上,还要纵容哲也用尽手段去唤醒米克,而不是当着他的面杀死那个男人,斩断他与这个世界本不应该有的、现在却是根深蒂固的一条联系?

是因为如他曾试图欺骗自己的那样,只有让哲也自己亲手杀死了米克,或让米克为了活下去主动抛弃哲也,哲也才会彻底放弃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坦然为了他过去、或是未来的那个世界牺牲自己吗?

不,不是的,他早就清楚,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那两人,不可能为了生存背叛对方。

为什么在米克已经摆脱了控制,把哲也搂在怀里传达真情,他的离间算盘显然已经落空的时候,他仍不能当机立断,强行把他们分开,然后杀死米克,为自己的生命和宝可梦世界最后再搏一把,而是扯着一张坏人的面皮,让皮卡丘发出一记强度远不足致死量的电流呢?

是惊讶于米克竟能被唤醒而导致的反应迟钝、决策失误吗?

不,不是的,他早就清楚,凭借那两个人的羁绊,米克的清醒只是早晚的事……

甚至,在内心的某个角落,他还暗暗祈祷米克能快点醒过来……

有了这些铺垫,赤觉得,在断崖幻境里,自己会脑子一热去代替哲也落入那并不存在的深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在那么多情境下,只要心肠再硬那么一点点,面对彻底失去希望的哲也,再配合一套让人产生负罪感的说辞,赤有理由相信自己可以说服哲也代替自己去牺牲……

可是他都放弃了。

他承认他嫉妒哲也,嫉妒透了。在原世界,父亲选择了哲也,而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自己或者恭平,尽管只是五年,那也好过从未出现,只有照片可供慰藉与遐想……

他不想再回想起父亲,尽管他明白父亲有苦衷,可他完全无法认同这种能力不足却又自以为是的使命感。父亲不仅是个渣男,还是个十足的、运气又背到家的蠢货——穿越后的出生地差就算了,还没能越过巨人麇集的地带来到岛上,可惜了他的搭档暴雪王也为他殉葬。赤曾经在墙外找到过暴雪王的遗骸——一圈倒下的巨木旁散落着的,原来生长在白雪般的脊背上的青刺,若不仔细搜索,很容易把它们遗落在巨木森林中。

找到蹲在燃烧的房屋面前、目光呆滞的恭平的那一天,他就在心里发誓,要把纵火犯绳之以法,还要好好守护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第一个誓言,他马上就能践行完毕了,

而第二个誓言,已经永远无法实现了。

手一抖,针剂差点掉到地上。他定了定神,准备注射了,可是总还有一些画面挥之不去——

第一次见面时,他目睹到的:当中了催眠术的米克从墙上向前翻落时,哲也奋不顾身地,试图用肉体去接住这个体重远大于他自己的身躯;

在恭平走了的那一天,他正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哲也身上时:米克把他——一个可能给调查兵团提供相当珍贵情报的人——毫不留情地按在地上;

更不用提他不久前亲眼见到的、听到的,哲也为唤醒米克所叙述的,他们两人所共同经历过的一切……

他是多么嫉妒啊。他嫉妒哲也有人爱,也有爱的人。而他真正爱过的人已经走了,灵魂永永远远地在那座雪山上安息了。

可是他毕竟是赤,一个莫得感情的强大的男人,他在心里自嘲。他会把嫉妒转化为无害的羡慕,再转化为一种古典的富有牺牲精神的英雄情结——尽管从前他看不起这种幼稚的情节。是的,他那么多自相矛盾的举动,只是想依靠哲也的行动说服自己,比起他,哲也才是更适合活下去的人。

哲也与他还是有很多地方是相似的,他想。失去了恭平,他注定已经不完整了,即便他死了,也不会再有人为他哀伤。而哲也还有爱的人,如果哲也死了,也会有爱他的人余生被深深折磨……所以他主动选择牺牲,想来也是符合功利主义的最大幸福化原则的吧?他一直以来并肩作战的伙伴们——皮卡丘、喷火龙、耿鬼,即便曾经是敌人,哲也肯定也会好好照顾的。

可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变成巨人之前的一段记忆会被抹去,更何况是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了。他终于将注射器插入手臂。

黄蜂蛰咬般的一点点疼痛。

黄光。

……

 

哲也视角

哲也猛然醒来,大口喘着气。他刚才又梦到了那座有着他伤痛回忆,飘着雪花的山麓,这次的梦境却不只有恭平。赤握着恭平的手和他站在一起,并且,赤竟然是笑着的,带着一点无奈和辛酸的笑容。然后赤和他挥手告别,拉着恭平的手转身离开。

这个梦太简单,又太奇怪了,但若把它和之前断崖旁那段难以判别真幻的经历相比较,似乎又有什么关联。哲也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迄今为止的所有线索碎片,几乎就要拼出真相的全图了。

“怎么了?”米克关切地问,用手指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哲也看着米克,想起赤,心头浮上一段复杂的情感。

“米克,麻烦你马上通知埃尔文,前往王都中央的王宫。我们大概是改变不了什么了,但一切的结局,大概会在那里揭晓。”


背景图源 :ツイログと壁博のお礼 | e-ko/英子              ID:549244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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